积极财政政策在取得一定成效的同时,也带来诸多问题。特别是国债资金作为高度集中的计划投资体制,采取投资项目由地方、下级层层申报,中央、上级层层审批,银行配套贷款、地方配套安排的运作模式。其实质是政府主导型经济的“体制复归”,也在不知不觉中重新步入了“审批经济”的“怪圈”,进一步加速了“跑步进京”的程度。
自2003年下半年国家开始实施宏观调控以来,连续密集运用紧缩“银根”、“地根”和政府管制等手段,似乎收效甚微,难以抑制经济过“热”问题。今年上半年,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为10.9%,前三季度为10.7%,这一高速增长的背后是大量固定资产投资、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。诚然,造成经济增长过热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,但笔者认为,财政政策“扩张”效应、财政体制“先天不足”等,也是影响经济过“热”的重要因素。
一、经济过“热”:财政政策“扩张”的延续与作用“惯性”的传导
1998年,为应对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,我国开始实施以增发国债为主要内容的扩张性财政政策。据统计,1998年-2004年7年中,累计发放国债资金9100亿元(见表1),按1∶5的投资带动比例估算,拉动投资总规模4.6万亿元,每年拉动GDP增长约2个百分点。积极财政政策在取得一定成效的同时,也带来诸多问题。特别是国债资金作为高度集中的计划投资体制,采取投资项目由地方、下级层层申报,中央、上级层层审批,银行配套贷款、地方配套安排的运作模式。其实质是政府主导型经济的“体制复归”,也在不知不觉中重新步入了“审批经济”的“怪圈”,进一步加速了“跑步进京”的程度。在部门利益“驱使”和地方政府“政绩工程”、“干部经济”等共同作用下,积极财政政策背离了实施“初衷”,违背了国际通行规则,原本两三年结束的“短期化”政策却变为“长期化”行为。时至今日,经济过“热”难以“冷却”的重要原因,一是财政政策“扩张”的继续,二是财政政策“稳健”的“时滞”。
2005年,财政政策由积极转向稳健,但从实际情况看,国债投资并未因此而减少,加上上年滚存的资金,2005年-2006年国债投资规模仍然为1100亿元和800亿元,跟前7年没有本质区别,依靠国债的“投资拉动”仍在中国经济运行中占有一席之地。2004年-2005年我国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水平高达44.1%和48.6%,而消费仅为39.4%和36.8%。从某种意义上来理解,说明整个经济运行陷入了一种“高投入―低消费―生产过剩―再高投入―更加消费不足”的恶性循环,若任其“自由”、“放任”下去,势必危害经济的长远健康发展。
二、经济过“热”:现行财政体制“先天不足”的显性化
1994年开始实施的分税制财政体制,经过十多年的实践运行,较好地实现了增强中央政府财政宏观调控能力的初衷。据统计,中央财政收入占全国的比重不含债务,由1993年的22%提升到2005年的53%,平均提升幅度在25个点以上见表2。受种种因素的制约,1994年分税制财政体制改革,选择了“渐进式”改革路径:“基数+增长”的模式,即实行“增量”改革道路,充分考虑下一级政府当期“既得”利益,这一做法广泛运用于日后的所有财税改革。从表面上看,改革得以顺利推进,甚至取得了巨大成功,但过多“基数+增长”改革措施的采用,也在深层次回避了改革的关键环节和主要矛盾,致使部分改革流于某种“简单形式”上的转换。从目前的情况看,当初那种缺乏制度创新、机制建构的改革,为日后下一级政府进入保“基数”大战,进入投资“冲动”状态,进而引起经济过“热”埋下了“伏笔”。
在“压力型”财政体制下,更高一级政府可以通过各种财政管制手段,向上集中财权、财力,向下下放事权、支出责任,其结果就形成政府财力资源在5级政府纵向分配上的不均衡,出现了财权、财力与事权的不匹配。随着农村税费改革的深化和非税收入管理的规范,基层政府向农民、企业“转嫁”负担的环境条件发生了根本性变化,于是长期累存的基层财政困难问题、地方政府债务问题开始“显性”。2005年全国赤字县市达556个,赤字面27.5%,赤字额127.4亿元。地方政府债务也是一组难以估算的“天文数字”。
按现行财政体制,下一级政府上一年度财政收入“基数”成为“硬杠子”,必须千方百计完成,否则就要扣减体制性财力一般表现为税收返还,影响“既得”利益。分税制改革初期,由于下一级政府存有一定数量的“机动”财力“家底”,“基数”问题尚处“隐性”。但随着时间推移,“基数”也在滚“雪球”,一年比一年大,随之“显性”化。1995年,中央对地方的税收返还“两税”为1867亿元,到2005年税收返还“两税”、所得税增加到3757亿元。巨额的税收返还同时代表着地方政府财政收入“基数”的同步增加。
从现实的情况看,地方政府完成上年“基数”,一个渠道是依靠发展经济,另一个渠道就是弄虚作假拉税、买税、寅吃卯粮、“先征后返”。近些年来,随着公共财政理念的提出,政府公共服务领域和范围发生了变化,政府财政支出在“瓦格纳法则”作用下逐年攀升。2005年,全国财政支出总量达到3.4万亿元,是1993年0.5万亿元的6.8倍。对地方政府而言,确保稳定、改革与发展的支出压力更大,2005年地方财政支出总量是1993年的8.3倍。也就是说,地方政府特别是基层政府和欠发达地区,基本上陷入了“基数+增长”的体制“陷阱”,一方面不择手段地为完成收入“基数”而战,另一方面为满足不断扩大的支出需要而拼命“增长”从中分享微不足道的增量财力。
研究表明,税收收入同经济增长呈强正相关关系。受技术、资本、人力资本、资源禀赋和市场供需等要素的影响,要确保一个地区持续、稳定、健康、快速增长是经济学的“歌德巴赫猜想”。这样,经济增长“有限性”与财政收入增长需求“无限性”之间就存在着矛盾。财政体制“基数”问题这种“捆绑”效应的存在,就使得地方政府必须不遗余力地发展经济,目前尚存的比较优势只有不惜提供低廉的土地、过度开采资源、牺牲生态环境、让渡税收税收返还――步入了一种无奈的“次优”选择。由于这一运行机制的普遍存在,也就难以从根本上遏制地方政府发展经济“冲动”问题。所以,从上述分析中可以得出这样的判断:财政体制设计上的“基数+增长”的激励效应,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弱化,并逐渐演变为“负”激励,产生“负”效应,是造成我国目前经济过“热”的重要“诱因”。
三、改进取向:五点建议
财政是国民经济的综合反映,“相机抉择”运行财政政策工具,科学设计政府间财政关系,有效遏制固定资产投资过快增长,“烫平”经济运行中的“波折”,是落实科学发展观的重要体现。
首先,大幅压缩国债投资规模,真正实现财政政策由“积极”向“稳健”的转换,必要时实行“紧缩”的财政政策,切实将财政支出规模和水平控制在初级阶段各级政府尚能“承受”范围之内,杜绝任何形式、不顾可能的盲目攀比财政支出的行为。
其次,深化政府投融资体制改革,赋予地方政府必要的融资权,积极稳妥构建融资平台,尽快走出对国债投资的过分“依赖”。同时,积极推进新一轮税制改革,尽快完善增值税“转型”方案,加快统一内、外资企业所得税改革步伐,优化各类经济主体健康成长的环境条件,培育企业的市场主体地位。
第三,按照“有所为,有所不为”的要求,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,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,纠正政府角色错位。
第四,遵循“市场经济――社会公共需要――政府职能――财政支出――财政收入”的基本逻辑,改变现行的“以收定支”财政观,逐步过渡到“以支定收”,彻底打破收入“基数”问题。
第五,按照事权与财力相匹配的原则,重构政府间财政关系,不断完善财政转移支付制度。